【温芭中心】Evergreen·终章（2）
刀片警告⚠️
几名满身油污的地勤人员吃力地将一枚1000磅炸弹搬进那架俯冲轰炸机的机腹下方，将它牢牢地安装在挂弹架上。
温迪看了看头顶上用于保护机库的混凝土工事，觉得以目前坎瑞亚机队的轰炸烈度来看，如果他们飞临这处机场，航空站里一百多号人的结局不会比方才的指挥所好多少。
“师部还是联系不上吗？！”少校飞行中队长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嘶哑着朝通信兵喊道。
再一次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温迪看见他愤愤地咒骂了一句，随即拿起对讲机：“赫塔上尉，你的侦察营今早被调到这里，可不可以请你带人负责这处机场的防空工作？我们必须让飞机起飞！ ”语气比起请求更像是火急火燎的命令。
“我们已经在组织防空火力了！”对讲机那头立刻传来了回应。
温迪心中一沉。指挥所是岛上防御最为坚固的建筑，更何况师部还处于安全的地下部分中，可是很明显，命中师部指挥所的那枚炸弹绝不是以往那种不痛不痒的小玩意，它的破坏力远远超过了岛上落下的其他炸弹，而蒙德人此前从未见过。
不然呢？普通的炸弹怎么能炸出数百米高的蘑菇云？
坎瑞亚还是那个坎瑞亚，尽管已经腐朽，但并不妨碍它仍是世界的两极之其一，并不妨碍它仍具有让蒙德望洋兴叹的科技水平。
骑士的确硌掉了黑色巨人的几颗牙，但这让巨人决定，改细嚼为鲸吞。
“师部一上来就被斩首，接下来要靠我们自己了。”罗莎莉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她面色凝重地整了整衣袖，像是做好了什么准备。
“会没事的。”温迪对她这样说，虽然心里也没什么底。
不知道芭芭拉现在怎么样，但愿医疗班已经到达目的地，躲进工事了吧。那样的大家伙可千万别再来一枚了……
六架俯冲轰炸机正停在机库内进行最后的整备，而飞行员除了温迪自己之外，全是先前接受临时训练的替补人员。俯冲轰炸机具有和战斗机差不多小巧的体型，但它毕竟不是战斗机，因此在飞行员座位后面安排了一名后座机枪手用于自卫。然而事态紧急，正规飞行员已经全部出击，六架替补飞机只有飞行员，没有保护后方的机枪手，航空站里也没有多余的人手了。
现在双方的战斗机群已经缠斗在一起，换言之坎瑞亚人现在只能通过舰上防空火力来拦截俯冲轰炸机、鱼雷机等反舰力量，这无疑是很好的时机。
虽然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一团乱麻，但在飞机整备完成前，温迪暂时都没有什么事情做。他转身出了建筑，想要透透气，顺便观察一下坎瑞亚人的轰炸机有没有接近这里。
空气被硝烟染得污浊不堪，温迪却能感觉到，今日喧嚣的海风已经有了些许凉爽。夏末已至，一种恍惚的感觉弥漫在温迪的脑海，不知不觉，这场战争已经快要三年了啊。
密集的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一点一点地涌来，天空中已看不见防空炮火射向天空的弹道，四下的火光取代了联军抵抗的痕迹。侦察营的士兵们已经在七手八脚地架设高射机枪了，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拦不住天上的捕食者。
但是只要能让飞机安全起飞，这些便不是徒劳，哪怕多拖一秒也好。温迪望着忙碌的侦察兵，想要去搭把手，又在一种莫名的悲凉中打消了这个念头。
温迪明白，作为飞行员的自己，也要上战场了。先前和芭芭拉一起愉快地做白日梦，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巴巴托斯陛下，开玩笑地说让他去学开飞机。
……
“唔～算啦，有空我去学，学会了带你兜风去。”
“好呀好呀！不过，你得先买得起一架飞机。不知道摄影师的工资多久能买得起呢……”
“喂喂，人艰不拆啊！而且你不知道这个其实是可以租的么……”
……
天空中那片黑色的钢铁云层在温迪绿色的瞳孔映下晦暗的影子。
我要开飞机了，可是你在哪里呢……这个时候我没有办法保护你，你可千万找个地方躲起来啊，不要笨头笨脑的……温迪的心脏咚咚地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一个白色的身影像是某种宿命一样猛然闯入温迪的余光，接着那个人重重地撞进了温迪怀中，把紊乱到极点的呼吸全部吐在他的脸颊上，和着抑制不住的泪水与颤抖。
“芭……芭……”温迪失声叫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芭芭拉像是忍耐了很久一样，痛哭流涕。她冲上来抱住自己的时候，还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
温迪看过去，那是一支泵动式霰弹枪，枪机敞开着，处于空仓挂机状态。这说明，这支枪里已经没有弹药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两个……”芭芭拉不断重复着，语无伦次，只能越来越紧地将温迪箍在怀中，她衣服上的汗水、血迹、灰土也一股脑地染了上去。
温迪伸手捧住她的脸，即使哭得一塌糊涂，芭芭拉的面容也只是楚楚可怜，却无半点凌乱。他又一次怜惜起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女朋友来，有个当首相的姐姐却非得较着劲来前线，受这么多罪……
“坎瑞亚人登陆了？”他耐心地问。
“空降……跳伞……我……自保……”芭芭拉不受控制地抽泣着，还是有些语不成句。
温迪突然重重地吻了上去，几乎是和方才芭芭拉撞进自己怀里一样的力度，贴上她的嘴唇。芭芭拉呆呆地愣在那里，睁大眼睛止住了抽泣，像是丢了魂一样。
温迪离开她的唇，双手拍了拍芭芭拉沾着灰的脸蛋。“你杀敌了，做得很棒！跟我一起飞吧！”
“诶？！”
“正规的飞行员早就都出击了，我们这些替补连后座机枪手都没有。你去后座，好吗！留在这里迟早……”
温迪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他不想当着一旁那些注定要留下的侦察兵们说出那么残酷的事实，虽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你还记得怎么用重机枪吧？即使是军医应该也接受过应急培训。”温迪说。
芭芭拉懵懵地点了点头，温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再捏了捏她的脸，对方还是如以往那样顺从。
“跟步兵重机枪一个用法，你可要保护好你男朋友的屁股哦！”
说完这句俏皮话，两人都笑了。看来吊儿郎当的风格有时候也不是坏事，温迪想。
“芭芭拉？温迪？”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人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班尼特搬着一箱沉甸甸的14.5mm高射机枪弹药踉踉跄跄地奔来。发现熟人时的走神让他脚下一滑，正要摔倒，芭芭拉和温迪同时上前帮他托住了板条箱。
侦察营转移到了这处机场，班尼特能够出现在这里也不意外。只是许久不见，又是在如此紧迫的场合下，三人一时有些尴尬。
芭芭拉和温迪还在拼命组织语言，班尼特却冲两人挤出一个脏兮兮的灿烂笑容：“放心吧！我们侦察营绝对会让你们安安全全地飞上天的！”
为菲谢尔在海滩上立了碑后，这还是芭芭拉第一次与班尼特重逢。她现在体会到了菲谢尔当时的心境，对于一个失去了心上人的朋友，她不忍心和自己的所爱成双成对地出现在他面前。
“加油呀，你们两个。”放下板条箱，班尼特擦了擦鼻头，憨憨地竖起了大拇指。“活下来，然后结婚去！只要你们可以幸福，我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芭芭拉和温迪，也只有握握他的手。班尼特祝福的话听起来更像是诀别。
真的没有什么遗憾吗？芭芭拉惆怅地望着班尼特，仿佛看到了之前在友人身上寻找精神寄托的自己。
“班尼特也要活下来！不然，菲谢尔会很心疼的，估计又要哭哭啼啼了……”芭芭拉郑重地说，后半句越说越轻，意难平又涌上心头。
“皇女会护佑你的！”温迪拍了拍班尼特的肩膀，后者又是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容。这个小倒霉蛋洗洗脸真的蛮帅的，还是个不太聪明的乐天派，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可可爱爱的，难怪菲谢尔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一定要在一起啊！”待到防空阵地布置完毕，侦察营的集合哨声响起，班尼特朝二人远远地招了招手，接着便转身扑进了林立的高射机枪之间，稚嫩的背影写满从容。
“集合了！飞机整备好了。”罗莎莉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当看到芭芭拉时，她的脸上也没有多意外。
六架俯冲轰炸机缓缓地驶出了机库，在跑道上准备滑行，机头的螺旋桨飞速旋转，已经难以分辨轮廓。后方，黑压压的坎瑞亚轰炸机像一群赴宴的饿鬼一样远远地袭了过来。
“记好了哦，我们这支编队的代号是‘特瓦林’，各机的呼号从01到06。我们是领头的长机，所以是01。”温迪再一次提醒着后座的芭芭拉，推操纵杆的那只手渐渐增大了力度。
“别怕。”他补充道。
芭芭拉下意识地点头，尽管温迪看不见。“你在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怕。”她从面前的收容架中取出了飞机用于自卫的二联装7.62mm航空机枪，推到自己面前，再死死地握住D形握把。手心的汗水渗透到握把的金属锈蚀上，传来些许不适。
每挺机枪由600发弹链供弹，二联装就是1200发，看似很多，但是由于飞机的速度快，射击窗口很短，因此航空武器的射速比地面用自动武器普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高射速让单位时间内投射的火力密度更大，也让弹药消耗的速度成倍提升。更何况，对手也是飞机，速度同样快，真正能命中的弹药只有很少一部分。
芭芭拉仅仅知道如何使用机枪，至于能给两人的飞机提供多少保护，她自己心里也没数。这架“特瓦林01”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五架飞机连机枪手都没有。
风声呼呼地划过面颊，向面朝的方向飞去，芭芭拉能感觉到飞机正在跑道上加速。她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将视线钉在瞄具中，唯恐什么东西飞过来朝着这架脆生生的小飞机倾泄致命的弹雨。
坎瑞亚人的机队已经清晰可辨，防空阵地上的侦察兵们纷纷开始射击。小树一样的高射机枪喷涌出巨大的橘红色枪口焰，在这么远的距离都晃得芭芭拉眼睛生疼，她还可以看见硕大的弹壳从抛壳窗中瀑布一样地涌出。
好巧不巧，她还远远地看见了班尼特。那个直来直去的小家伙，终于露出了凶巴巴的脸，像一只被夺去了心爱之物的小狼，在观察手的指示下不断地扣动扳机，愤怒的子弹带着尾迹直冲云霄。
“菲谢尔……请你护佑班尼特，也护佑我们……”她默默祈祷。
“‘特瓦林01’，升空！”温迪对着机用无线电说道，飞机旋即离开地面。心理作用下，一种无所凭依的摇摇欲坠感瞬间笼罩了芭芭拉。
“‘特瓦林02’，升空！”无线电频道里传来罗莎莉亚的声音。
突然，跑道上空传来一阵纷乱的尖啸声，接着一团团蘑菇云状的火球在跑道上绽放开来，未来得及升空的其余四架俯冲轰炸机被吞没在其中，金属碎片四散纷飞。
而在侦察兵们的头顶，同样的火球在半空中伴着石破天惊的巨响凭空而生，无数破片无死角地朝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防空阵地顿时噤声。虽然高射机枪都完好无损，但侦察兵们却流血成河，一排排地倒地不起。
“班……”
芭芭拉的瞳孔骤然放大，最后一丝幻想破碎了。温迪带着她越飞越远，可是方才呆过的航空站已经是一片死寂。
罗莎莉亚的飞机跟在后面，六架俯冲轰炸机仅仅起飞了两架。
“空爆近炸引信，”无线电中传来罗莎莉亚冷冷的声音，“怪不得我方的防空力量损失得那么快。坎瑞亚机队用于攻击防空阵地的炸弹全部配备了这种引信。”
“那个是……什么？”芭芭拉喃喃地问。
“以往的对地攻击炸弹是要落地才能爆炸，破片只能在半球形的范围内飞散，非常有限。而配有空爆近炸引信的炸弹能在半空中爆炸，破片会360°无死角地杀伤地面的人员，却能留下阵地上的武器。我方的防空阵地虽然准备充分，但仍然在短时间内全军覆没，现在我们知道了，都是因为这个。”
芭芭拉低下头，强忍着压下剧烈的悲伤，攥紧的手指被硬梆梆的金属握把硌得有些疼。
尽管没有亲眼确认，但是……
若是见到了班尼特，菲谢尔大概会大哭着扑上去抱住他，责备他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半轻半重地捶打着他的肩背。而班尼特，应该还是那副傻乐的样，笑着安慰他的皇女，说出“我来陪你，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哦”之类没心没肺的直男发言。无论如何，这对一度阴阳两隔的恋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远方又是一阵密集的巨响，航空站的位置，只隐约剩下了一片轰炸过后的灰云。
“接入公共频道。目标，坎瑞亚海军舰队，各机保持队形，以巡航速度前进。”
温迪凝重着嗓音，一字一顿地说。尽管只有两架飞机，三个人，但长机发布引导命令还是必要的程序。
“明白。”罗莎莉亚回答道。
“呼叫‘特瓦林01’。”她几乎是立刻再次开口。
“‘特瓦林01’收到，请讲。”
“请你们两个，务必活下去，为了一路走来的彼此，更为了守护所有的牺牲者。完毕。”
“……‘特瓦林02’，你也要活下去。完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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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二战期间并不存在具备空仓挂机功能的泵动式霰弹枪，文中的描述仅是为了暗示芭芭拉在前来寻找温迪的途中遭遇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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