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芭中心】Evergreen·终章（1）
刀片警告⚠️
正午的阳光从无垠的天幕上洒下，给碧海蓝天镀上一层闪亮迷蒙的浮光跃金。自然母亲照常把无言的博爱馈赠给她的孩子，用这种方式日复一日地粉饰着穹顶之下那个变成了屠宰场的人间。
各式军舰卷起的白色浪迹划破了平静的大海。漆黑的浓烟从一些军舰破损的舰体中滚滚涌出，在猩红色烈焰的跳动中飘向天空，将洁白的云絮染上肮脏的颜色。海面上，只要是还能动的舰艇都把主机功率开到了最大，以高速的之字形状态拼命规避着从天而降的制裁。舰上的防空炮组拼命地拦截着漫天飞舞的捕食者，烧红的炮管隐隐散发热气。
即使在天上，捕食与被捕食也在上演。
准星里的坎瑞亚海军战斗机拖着黑烟斜坠向海面的同时，芭芭拉手里那具二联装7.62mm航空机枪发出“咔咔”的声音。好了，供弹具里已经空无一物，接下来该怎么办，芭芭拉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看到那名坎瑞亚飞行员从彻底失控的战斗机中打开了座舱盖准备跳机，飞机却在他跳出的一瞬间来了个桶滚，尾翼不偏不倚地削去了他的半截身子。鲜血淋漓的残肢带着弧线坠向大海，如同在这海面上漂浮着的无数残骸，那些残骸里有机体的，也有人体的。
她是救人的医生，但有时候，拯救一条生命的最好方法是抹去另一条。她明白，她无奈。
千千万万的孩子，拿起各式各样的屠刀，去杀戮那些素昧平生的同龄人。芭芭拉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她感觉到飞机的姿态发生了变化，不由得紧紧抓住机枪握把。这架璃月型号的俯冲轰炸机在爬升高度，向着太阳。
“进入攻击阵位，准备投弹！千万坐稳了，芭芭拉！”身后驾驶座上的温迪对她喊。
芭芭拉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狼藉的海面，她一直有点恐高，所以干脆闭上眼睛，让呼呼的风声暂时盖住四面八方无休无止的机枪射击声。
……
“你说，我还能不能坐到你开的飞机呢？”
“别想这些啦～等活过这一仗，我们有用不完的时间一起说话哦。先专心活下去。”
……
终究，还是坐到了他开的飞机啊。和他背靠着背，一起飞，在无边无际的被海风亲吻的空气里。
只是，海风也洗不去空气的硫磺味。
还有用不完的时间吗？
……
时间回到今天清晨。
“双双岛正北方向240海里处，三支坎瑞亚舰队完成汇合，正向我方逼近。雷达信号显示……超大型装甲航母3艘，战列舰7艘，巡洋舰7艘，驱逐舰23艘。无法确定敌方是否部署了潜艇。”
指挥室一角的雷达屏幕上如同生了疹子一样，密密麻麻地嘣出捅了马蜂窝一样的层层红点，触目惊心。
“敌方飞机数量呢？”优菈心中一惊，立刻转头发问。
“粗略估计……400架以上。”报务员的声音里止不住地心虚，甚至都有些发颤。
指挥室所有人都如遭雷击，他们很清楚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军舰至少40艘，飞机超过400架，来袭的敌人几乎相当于一个较强的小国家全部的海空力量。蒙德本土已经焦头烂额，整个近卫第3师和联军舰队不会有任何后援，就算有，也根本来不及。
“三艘超大型航母，全舰队加起来撑死300架飞机，坎瑞亚海军绝对把陆军远程轰炸机的支援也叫来了。400多架敌机，这阵仗，即使是身经百战的璃月航母舰队，也未曾见识过……”优菈咬着牙，晶莹的紫色双眸里闪烁着溢出的狠厉火光。收音机里那个苍老的坎瑞亚懦夫没开玩笑，他们真的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金苹果群岛，再灭亡蒙德。
而联军这边，暂且不说数量远远不及敌方，质量也处于劣势。蒙德新航母的支援的确为联军增色不少，然而蒙德海军航空兵还是一只未经实战考验的雏鸟。
早在数年前，通过璃月人的帮助，蒙德建立了第一所海军航空学校。按照惯例，学员毕业后要进入远洋训练舰队进行为期一年的实习，方可正式服役。可是战争期间，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更何况蒙德拥有航母还是最近的事情，换句话说，大部分毕业的皇家海军飞行员，此前都是在陆地机场上进行训练的，他们根本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海上作战。
但是联军别无选择，优菈的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得已的绝望之感，转瞬间又凝神屏息，仔细思考着对策。对手不会因为你初出茅庐就怜惜你，战场上最廉价的就是心慈手软，每个人都必须放弃掉一些身为人应有的东西。
“根据璃月盟友的共享情报和侦察机分析，敌方三艘超大型装甲航母分别为‘皮耶罗’号、‘杜林’号和‘丝柯克’号，分别改装自‘耕地机’级战列舰的二、三、四号舰。”一名情报官报告道。
“一号舰‘莱茵多特’号就沉在金苹果群岛，就算它们变成了航母，至少也要再留下一艘！”
优菈一拳捶在了桌子上，用指节用力碾了碾桌面摆放的地图，坚硬质地导致的疼痛让发了狠的优菈有了一种莫名的发泄感。
“所有陆基战斗机，立刻起飞迎击敌机，航母编队按照事先预定的计划绕至敌侧后方放飞舰载机，在陆基战斗机群与敌缠斗时切入战场。”
“优菈师长，是所有的战斗机吗？”一名参谋问。
“是的，这样才能拖住大部分敌机，保护我们的舰队。剩下那些突入岛上的敌机，交给地面防空单位解决，岛是肯定会挨炸了，根本无法避免。”
“可是，我们的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就要在没有战斗机保护的情况下攻击敌舰了！”
“没有办法了！”优菈沉重地宣布了这个事实，眉心凝成两道针锋相对的剑刃。“敌人数量超乎想象，我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飞机。让大型轰炸机也一起执行对舰攻击任务吧，这些家伙体型大，装弹量更高，自卫火力也充足，多少能保护一下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这种小飞机。”
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型轰炸机虽然的确如优菈所说，但是目标大，航速相对慢，更容易吸引敌方防空火力。优菈这是要让一部分人去当诱饵，再让另一部分人完成对坎瑞亚舰队的致命打击，阻止后续的登陆。
可是就如她所说，没有办法了。
优菈又何尝不明白。可金苹果群岛绝不能丢失，否则坎瑞亚海军将重新获得从海上进攻蒙德的跳板，此前一切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诸位，珍重。”
她感受着整个指挥室向她投来的视线，压低了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
一直在她身旁站岗的安柏，倏地眉头紧锁，一阵干呕感从咽喉传来。
今日过后，还有几人得以再见，谁也不知道。
锚地里空荡荡的，军舰早已出击，一批批的飞机也从岛上起飞，划过医疗班的头顶。卡车还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颠簸，芭芭拉却没有心情暗自抱怨为什么没人来事先修路，明明这是破破岛的主干道啊。
身旁空空如也的她，只是在心里祈祷着所有人的平安，特别是温迪。
战斗警报让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分开了，所有接受过训练，会开飞机的人都被召集去岛西南方的一处机场用作替补，罗莎莉亚也跟着去了。而医疗班接到了转移危重伤员的任务，所有人都奔波起来。
时间早已过了拂晓，初升的太阳离海平面已经有了相当的距离。芭芭拉和几个医疗班的同僚看护着伤员，卡车东倒西歪的行进姿态让那个伤员刚缝好的伤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再次绽开。
就在芭芭拉俯下身为伤员拂去爬满额头的冷汗时，响亮高亢的雄浑鸣声仿佛从天边传来，难听至极，撕扯着她那根紧绷的神经。
“来了吗？！”一名护士惊叫道。
今晨早有通知，尽管师部的防守方案已经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所有的战力，但是岛上必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空袭已经是每个人都明白的事情。但愿防空单位可以加把劲……
卡车司机猛跺油门，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摇晃。北方传来清晰可辨的高射炮声，密密麻麻，像是璃月人过海灯节时放的鞭炮，但无疑更加沉闷不祥。
芭芭拉屏住了呼吸，祈祷着，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却逐渐盖过了高射炮，后者从密集的爆响一点点地变得稀稀拉拉，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突然，芭芭拉听到头顶仿佛有人在越来越用力地吹哨子，声音在变大，但是音调却反而越来越低，这种诡异的音色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快停车！！！”芭芭拉拼命地对着驾驶室喊道。
没等她想明白司机到底听没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就掀翻了整辆卡车。气浪将她直接抛出了车体，视线昏黑前捕捉到的最后画面里全是飞散的血液和断肢……
而同一时间的破破岛指挥所，却成了一副更加惨烈的场面。
优菈睁开了眼睛，安柏伏在自己身上，微微动着试图起来。指挥所已经被炸成了一堆断壁残垣，成了露天建筑。优菈也想起身，但是却浑身发软。
过了多久？我这是活下来了？
好像除了我俩，指挥所里谁也不剩了。
等等……为什么呼吸这么困难……周围的空气，像是都被抽走了一样……
一个恐怖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优菈：
云爆弹！
还在军校学习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这个词，只不过当时只有概念，并没有哪个国家公开表示制成这种武器。它利用空气炸药爆轰时的温度和压力效应作为杀伤方式，冲击波能够轻易渗透到隐蔽的地下目标，对掩体、建筑物、地堡等设施具有致命的威力。更加要命的是，在引爆的一瞬间，它会迅速消耗爆炸范围内的空气，这样即使里面的人侥幸躲过了冲击波，最终也会活活缺氧而死。
坎瑞亚人搞出了它！他们把它用在了这场战争中！
优菈的胸腔都痉挛起来，她咳嗽着，徒劳地呼吸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高温充斥在四周，随处可见的明火不仅晃得她睁不开眼，更加剧了空气的流失。
安柏不见了，她去哪了……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按在自己脸上，接着另一个沉重的像是炮弹似的大号金属物品被放到怀中。缺氧的感觉在慢慢消失，尽管还是头晕目眩精疲力竭，但是肺中有了空气的涌入。
躺在地上的优菈看见了面前的安柏，以及她痛苦的、泛紫的脸。
某个先前有过的强烈想法流遍优菈的全身，她拨开安柏按在空气面罩上的手，反过来要把面罩戴到她的脸上，但是起不来，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指挥室里这个占地方的东西，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派上用场，可是安柏这家伙……你就这么把生的机会放弃了吗？
不行，我没同意！你的上级不同意！回来！优菈的大脑狂吼着，喉咙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因为窒息，安柏已经站立不稳，她艰难地望了优菈一眼，便向着身后那团劈啪作响的烈焰毅然转身。
优菈的瞳孔猛地放大了，她半昏聩的神智几乎在一瞬间完全清醒。
安柏扑倒在火中，疯狂跳动着的火苗顿时贪婪地蔓上她的周身。她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背对着优菈蹒跚地在没了天花板的走廊上走出十余米，便扑通一声，无力地双膝跪地，用放在地板上的双手支撑着身体。烈火炙烤着她纤细白嫩的手背，那双终日摸枪的手，优菈曾端详过，居然没有生过茧。
怀着热忱之心的女孩子，在忠于职守的同时，也没放弃过追求美的权利。现在，安柏放任那些橘红色的恶魔啃噬自己纯净无瑕的酮体，却没有叫出一声。
安柏背对着优菈，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咬碎牙关的痛苦表情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希望留下那种狰狞的面貌。
她跪坐在那里双手撑地，甚至挣扎都只是微微颤抖。即使是最后的时候，她也保持着作为军人的风度，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叫和鬼魅一样的挣扎。她要用自焚来保护她的师长，履行警卫员最后的职责，不让她乱了上下级的秩序；她要用自焚来拯救她的姐姐，让她留下性命去看看她为之努力的那个家族新的样子，不让她为自己而死……
优菈拼命地想要起身，她要去救她，救这个一直尽职尽责的警卫员，这个那么轻易就选择了自我了断的傻孩子，这个她在前线最好的妹妹，这个比她还期待一个更光明的劳伦斯家族的女孩子……二选一，下属就要去死吗？没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谁是应该被牺牲的！
今天已经下了一个够无情的命令了，不行，不可以再……
优菈在心里呐喊着，本能地呼吸着面罩里的空气，大口大口地，想要从重创的身躯里压榨出体力，去把安柏从火中救出来。
别小瞧了我，我说过，一直以来都被你保护着，我必须——
“啊……”
一直忍受着烈焰灼烧，低头咬牙颤抖着的安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她在一瞬间仰起头，大张着嘴，痛苦地轻轻低叫了一声，昭示着她的大限已至。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临终之人的眼睛。
随后，安柏撑在地上的双手终于还是软了下去，接着是她的上半身重重地向前伏下。她最后的姿势，像是一个在神明面前跪拜，请求着原谅的信徒，又像是蜷缩在母亲的体内，安静睡着的胎儿。
下一秒，爆炸的火球冲破安柏的躯体，在她的背部腾起三四米高。巨响刺破优菈的耳膜，捅入她的大脑，再把她的倔强和不信邪搅得连灰都不剩。
那个热情似火的女孩子，甘愿在火中涅槃，自爆而亡。对优菈说过很多鼓励的她，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
热泪涌出优菈的眼眶，身体这时候倒不争气地来了力气。可是安柏终究还是没有辜负一个警卫员的职责，以及一个孩子最纯粹的崇拜之情。
腰间佩枪的轮廓冰冷地触碰着优菈的手指，她向那个跪伏着的、没了声息的少女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便从枪套里抽出了那支陪伴她许久的左轮手枪。
她要活下去，不能让安柏白白地牺牲；她一定要活下去，近卫第3师还等着她的领导；她必须要活下去，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她必须代替安柏、代替所有死去的同袍看到！
“温……迪……”
“姐……姐……”
芭芭拉感觉自己趴在地上，浑身钻心地疼痛。她下意识地嘟哝着，如同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定了定神，她感觉飞了一半的灵魂重新涌进自己的身体。那辆卡车成了一堆烧焦的废铜烂铁，芭芭拉强撑着爬起来走近观望，除了她无人幸存。
整个破破岛狼烟四起，坎瑞亚的铁翼不可一世地铺满天空。她仰望着这片污浊的苍穹，无数噬心蚀骨的黑暗回忆在她的眼前走马灯。
医疗班的姐妹……
无能为力的泪水浸透了满是黑灰的脸颊，芭芭拉颤抖着站在原地，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只剩我了么……
我要去找温迪，我要去保护他，我答应了他的……
对！我必须去！
别再哭了，像他一样，做一个勇敢的孩子！为了一个人而勇敢起来，才有资格去说自己配得上他！
芭芭拉用袖子在脸上狠狠地抹了一把，她四处打量，地上躺着一支木制枪托的泵动式霰弹枪，大概是车里那个宪兵留下来的东西，在爆炸的瞬间也被甩了出来。
她捡起了这支长长的枪。霰弹枪不需要使用者有什么精准的枪法，它的弹药会散射出密集的小颗粒，杀伤范围很广，在近距离有无与伦比的威力。换句话说，谁都能用。
芭芭拉按照以往培训的记忆检查了一下，很好，唧筒里是满满的8发12号鹿弹，弹体是醒目的红色，她这一年最常见的颜色。
走吧，为了履行对他的承诺，为了成为他合格的妻子，为了成为像他一样的战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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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云爆弹的概念最早在一战时提出，但真正投入使用则是在1960年代美军入侵越南时。因为剧情需要，特地将这种诞生于冷战的武器写进类似二战背景的文中。并且云爆弹的真实杀伤效果也远远高于文中描述，它和原理相同的温压弹有一个共同的绰号叫“亚核武器”，可以自行想象。
削减了威力都是为了剧情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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